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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北京大学哲学系刘华杰教授近日与中国绿发会生物与科学伦理工作委员会(BASE)同仁们分享了他的一篇新作《论博物学视野中生态危机的思想根源》。此文刊登在最新一期的《北京林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上。该文从“生态”不只是“生意”、洛克的财产观、近代西方崛起与文明人类的八大罪孽、 生态危机的哲学反思与博物实践等四个方面,对于生态危机的思想根源进行了深刻阐述。经作者授权,现将此文于“绿会融媒”多平台分享于下。
编者按/Linda 核/LHJ 编/Angel
原标题:
论博物学视野中生态危机的思想根源
一. “生态”不只是“生意”:回到“耶利之问”
谢楚芳于公元1321年创作的《乾坤生意图》(现存大英博物馆),展现了由车前、奶白菜、竹、黄蜀葵、柳、鸡冠花、牵牛、酢浆草、蜻蜓、蟾蜍、螳螂、蝴蝶、蝉、野蜂、螽斯、蚂蚁、苍蝇、蜥蜴等构成的复杂生态系统[1]。乾隆题金廷标《群婴斗草图》中有这样的句子:“垂杨奇石草芊萋,红绿倾篮斗贾低。赤子之心爱生意,名言那识有濂溪。”诗与画配合,描绘了至今农村常见的小儿斗草博物游戏场面。借助自然物而进行的游戏,是古人甚至是如今50岁以上年纪者成长过程中大多经历过的一类活动,古代文学作品也会偶尔描写它们[2]。上述两例中的“生意”,不是指现在的开公司、做买卖,而是指“生态”,即天人系统生机盎然的状况。
“生意”与“生态”,一字之差,感觉却很不一样。细究起来,内容还真的多重相关。由原来的生意,经近代的生产、生财而出现生态问题,以及如今多地的生态问题常借助上项目(俨然一门生意)来解决,生态危机的复杂性可见一斑。某一地区生态、环境出了问题,积累到一定程度,迫不得已,接下来就是各种应对的战略、对策,种类繁多。归结起来看,通常依然是把生态当生意做,继续上项目。对经济大开发导致的综合性恶劣问题,幻想采用类似的经济手段,上马项目来恢复。谋划得似乎很高明,既治理了污染,保护了生态,又拉动了GDP,从“生态经济”这类词语可以窥见其小算盘。可惜,复杂系统不会轻易服从部分高人的理性算计。环境变差、生态危机,不是个别人不理性、不会算计的结果,而是文明人类整体算盘设置失误,是人类世界观、价值观整体缺省配置不当导致的恶果。西方发达国家似乎解决了环境问题,其国土上生态也保护得不错,这似乎暗示人类的其他族群向他们学习就可以让整个地球“盖娅”变好。这里包含着巨大的欺骗,西方发达国家并没有自己消化掉盲目发展导致的环境与生态问题,而是通过国际分工、系统开放转嫁了麻烦。就像个别人传销可以赚钱,全民传销则注定行不通一样。当中国拒绝进口洋垃圾时,西方国家一脸的不高兴,至少有5个国家立即表示严重关切。在2017年,美国有约15.5万名工人从事将一些废料出口到中国的工作,向美国各级政府缴纳超过30亿美元的税款[3]。他们环境变好了还赚了钱,我们却承受了不良后果(当然,部分人也赚了钱)。指出这一点,并不在于可以忽视发达国家所做的大量努力,比如开发各种清洁能源、加强环境治理等,这些值得发展中国家学习。但是,发达国家并没有改变其基本信念,他们的发展观、消费观、成功标准并没有变化,其自然观、认识论、价值观也没有大变化。
垃圾处理行业也有利可图,更不用说在一般行业中不断积累财富了。而原来世上的人并不拼命生产,就像草原上的狮子吃饱后不会再咬死一堆猎物堆在那里一样。《枪炮、病菌与钢铁:人类社会的命运》提到“耶利之问”(Yali’s question):“为什么你们白人制造了那么多货物并将它运到新几内亚来,而我们黑人却几乎没有属于我们自己的货物呢?”[4]如戴蒙德所言,这是一个虽简单却切中要害的问题,在快速经历供给严重不足到生产过剩之转变的中国人,也大致能体会此疑问的韵味。中国人学习西方科学技术、思维方式、生活方式,按西方的标准迅速崛起,一下子成为第二大经济体,产能严重过剩,不得不在世界各地寻找资本、产能输出机会。其中一个关键子问题是:财富从哪里来?想当然的回答是:财富来自劳动,还可以加上智力付出。不过,这样讲依然很笼统。难道新几内亚的黑人不劳动,其智商较低吗?这显然没道理,戴蒙德立即否认新几内亚人遗传上和智力上的不利因素,甚至给出了相反的说法。当我来到肯尼亚,也会有类似的疑惑。如今的肯尼亚算不上发达,那里不可思议地保存了大量活着的野生动物群。从电视上当然也能得到足够多的信息,知道肯尼亚的稀树草原上有数量很大、种类很多的野生动物,身临其境更能获得切身感受。游客立即会琢磨:在肯尼亚,居民那么穷,为何没有杀光、吃光那些野生动物?那些动物可是几乎不用花钱的蛋白质啊,按中国人的理解绝对是令人羡慕的野味!
文章来源:《经济视野》 网址: http://www.jjsyzz.cn/zonghexinwen/2020/1005/662.html